咱家的燕子
10岁以前,住在老家的土坯房子里,堂屋屋顶上的主梁和几根黑漆漆的檩子裸露着,每当春暖花开,燕子回来的时候,那些主梁和檩子就成了燕子筑巢的最佳选择地,每一年的春夏,我们都是和筑巢在檩子上的燕子同居而过的,对于我们来说,它们是家人。与燕子同居,常有不凑巧的事情发生。当我端着饭碗或者举着白瓷茶缸站在燕子窝下吃饭喝水的时候,刚好赶上燕子内急,于是我的饭碗和白瓷缸子成了燕子的马桶,我从小就是火爆脾气,对燕子不依不饶,嘴头子上的谩骂是不过瘾的,让我解气的行动就是找到一根长棍或者竹竿,危险燕子我要抄了它的家。爸爸通常会出来制止,他偏袒燕子,会把燕子说的可怜无辜,而把全部责任推卸到我的身上,告诉我下次吃饭喝水的时候,离燕子窝远点,并警告我,再看见我拿着竹竿危险燕子,就煽我两个耳光,好像燕子也是他的孩子,他经常说,别碰咱家的燕子。
我渐渐认同燕子是我们家的一份子,每天负责清理燕子的粪便,对燕子低眉顺眼的过日子,看着燕子娶妻生子,在小燕子“喳喳喳喳”的叫声中,度过清晨黄昏,等待他们远走高飞的那天。
可是在我十岁那年,我们家的大燕子发生了意外,我们家的门,总是要等到燕子回来以后才关的。有一次,我贪玩,一直玩到天黑才回家,爸爸妈妈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,可是堂屋的门还开着,我顺手就把门关上了,爸爸却喊:“别关门,咱家的燕子还没回来呢。”
“还没会来?”我生气,“这燕子越来越不像话了,这么晚还不回来,找死啊。”
爸爸让我去睡觉,他等着燕子回来再关门,可是那一晚,我们家的燕子却一直没有飞回来,早晨我去上学的时候,发现离家不远的地方躺着一只燕子,身上都是血,已经死了,爸爸说,那就是我们家的燕子,被不懂事的混小子用弹弓射死的。
那些日子我很沮丧伤心,觉得燕子的死跟我的臭嘴有直接的关系,而那些尚在燕子窝里“喳喳喳喳”叫的小燕子更是可怜,没有了爸爸妈妈,他们要怎么活下去。
后来爸爸天天让我打苍蝇捉小虫交给他,他爬着梯子去喂小燕子,那些日子我经常跟同学说的话就是,把那个虫子给我,我要去喂我们家燕子。而那些日子我经常听到爸爸跟我说的话就是,别吓唬咱家燕子,快给他捉虫子去。
10岁以后,家里盖了砖瓦房,房顶抹上了白白的白灰,再也看不见主梁和檩子,再也没有燕子来我家筑巢,再也没有和燕子同居过,再也没有说过“我们家的燕子”或者“咱家的燕子”这样的话,每当看见燕子从身边飞过,我都会这样告诉我的闺女:“看,天空中的燕子,妈妈小的时候,燕子还在我们家住过呢。”